《小丑2:双重妄想》简评
电影《小丑》(2019)的结尾玩了些许暧昧,杰昆菲尼克斯(Joaquin Phoenix)饰演的亚瑟·弗莱彻(Arthur Fleck)杀了六个人之后被关进重犯监狱,观众被误导他之前的恶行可能都是出于一己的妄想。虽然这说法不符合全片的电影语言使用,但对早不注重后者却崇尚“扭桥”的主流观众而言,有这一种可能反而令他们兴奋莫名,因为那起码令电影多了一个层次,何况编导托德菲利普斯(Todd Phillips)的电影语言也不太统一,小我们很难铁定文本的流向一定怎么样。对此,当小我们发现《小丑2:双重妄想》(2024)尝试集中火力,把准精神病人亚瑟濒临疯狂的内心世界,虚虚实实地呈现观众眼底时,一点也不诧异。托德菲利普斯索性引入音乐剧类型,安排幻想、妄想情境与角色的歌舞场面并置,待剧情回到现实,则是心理惊栗套路。如是,饰演小李的女主角Lady Gaga便顺理成章,得以大显身手。不过,这种方法的缺点也是明显的,混合类型和叙事,弄得好相得益彰,弄不好则会彼此抵消,类型之间的转接容易破坏气氛营造,妨碍剧力发挥,造成所谓“出戏”效果,尤其是音乐剧早非主流观众杯茶,虽然曾有《爱乐之城》(La La Land,2016)逆流而上,叫好叫座,但其他复辟这曾疯魔荷里活的电影类型企图(如史蒂文斯皮尔伯格2021年重拍《西区故事》),成绩都未达预期。在类型混合上,《小丑2:双重妄想》表现确未尽善尽美,如审讯重头戏,亚瑟首日进入法庭前的配乐配歌(When you are smiling),营造的反效果中断了观众惯常期望,却没有足够的艺术颠覆性;其数次在法庭上出神或陷入回忆,都颇为别扭;重新披上小丑人格面具的转折位,也欠缺画面支持的合理性,仿佛不耐烦的不是亚瑟,而是编导——都拖到这里了,是时候要出现扭变了,那便来吧!被上集宠坏了的观众不收货,导致电影开画后劣评不住,并非无因。
上集怎样“宠坏”观众呢?被宠坏的又主要是哪一种观众?也许这连串问题比影片的水平优劣更值得深思。有童年创伤(老掉牙的家暴受害人),成年不得志,并有恋母/杀母情结双向纠结的情绪受困主角,在不断被环境/世界欺凌下奋力反抗,由被动逐步走向主动,神推鬼使地建立或召唤出一个“罪犯”人格,却发现原来自己不再孤单——成千上万的同路人都在等待他振臂一呼,向富人宰控的这个不义建制、无情社会,作出破坏和控诉。资本主义全球化,贫富悬殊日趋严重,不忿自由派精英掌握社会资源的右倾基层,在民粹主义和后真相鼓动下,很容易在这种叙事下找到自己的位置。人人都可以是小丑(上集地铁车厢一幕大家大抵记忆犹新),破坏、杀人、抢掠也是被逼的——不单是逼上梁山,也是被释放了的小丑做的,责任最后不用“自己”来负。民粹,因为人够多,加上情绪驱动,很容易觉得民意在小我们这边,合理化自己的行为;后真相,故此没有谁一定对谁一定错,不用分辨资讯、知识以至认同人格的真假,小我们愿意如此相信如此抱持便可以了。小丑和本尊,哪一个自己才该主导呢?还重要吗?还有所谓本尊吗?富人、精英可以搬龙门,小我们不可以龙门任摆吗?今天小编,明天小丑,都不过是涂一些化妆上脸而已,谁不这样做呢?《小丑2:双重妄想》用“小丑及其影子”的动画开始乃可视为一种开诚布公。从安徒生的《影子》童话以来,主体被影子侵夺身体主权从来是最受欢迎的惊栗叙事原型之一,小我们每个人都有这一重异化和夺舍的深层恐惧,只不过由《小丑》开发的影子论述并不如传统故事旨在作出伦理警示,而在提供免责可能,以及方便民粹主义者抢夺受害人位置的借口(动画的主调和主讯息如此)。来到续集,编导起初似乎是要反省之前有意无意促成的观众认同,以剧情安排它作为小丑辩方律师的抗辩策略,然后让小丑自己逐步拆掉,仿佛要一手推翻自己建立的迷思/神话,跟观众一起重新面对残酷的现实。所谓残酷现实,就是没有梦想,没有抗争胜算的罪恶之城(高咸/纽约)生活。片末亚瑟见证前同事作供,以及同囚者而支持他而被狱警虐杀,领悟以暴易暴会为无辜者带来更大创伤,故纵被救走也拒绝成为暴动领袖,逃回小李身边,再被终极拒绝一次,夺走生存意义。在真实与意识形态之间,编导似乎作出了选择。可惜,影片还有最后一幕,亚瑟被“下一个小丑”干掉了,作为他令“所有人”失望的惩罚。叙事上他的死亡有其必要,但编导安排他临终唱出继承欲望意味的歌曲,便推翻了之前有文本支撑的布置。宁要残酷的真而不要甜美的假?不!只是自己无能为力了,梦想/理想还是交给后来者吧!最好如此,也该可这般。看到后继者,画面上的小丑没瞑目,然可算死得其所?无奈作为商业片导演,托德菲利普斯无法拒绝左右逢源的引诱,乃播弄可与上集媲美的暧昧结局,企图再一次上下通吃,只是右倾观众不再收货,对类型电影有要求的也看出电影的不足和蛊惑,均以劣评回报,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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